美国产品责任诉讼的风险与应对

一、常见场景

在美国，制造商或销售商面临产品责任索赔与诉讼非常常见。制造商企业在美国自行销售产品后面临产品责任索赔与诉讼，或将产品销售给美国经销商，由经销商在美国售给终端用户，当面临产品责任索赔时，根据制造商企业与经销商合同中的赔偿（indemnification）条款，制造商企业会被要求承担这类案件中的所有风险，包括应对诉讼和支付赔偿，使美国经销商不受损失（hold harmless）。中国企业通过互联网平台在美国进行销售也是近年来较为流行的出口方式，以亚马逊平台销售为例，中国企业卖家通过亚马逊平台销售产品，当产品责任案件发生时，卖家往往会收到来自亚马逊要求代为抗辩并承担责任（tender of defense）的信函，根据亚马逊与卖家之间的协议（Amazon Services Business Solutions Agreement），亚马逊卖家被要求聘请律师为亚马逊抗辩并承担该案给亚马逊造成的责任和损失，与此同时，亚马逊平台一般会将卖家在亚马逊账户上的资金冻结。

在美国产品责任案件中，被告面临被判赔高额赔偿金或者最终高额和解的情况并不罕见，比如烟草公司Philip Morris在一起案件中被判赔给原告280亿美元的惩罚性赔偿以及85万美元的补偿性赔偿，Dow Corning因其硅胶植入物产品破裂被诉最终以20亿美元和解，汽车制造商克莱斯勒（Chrysler）公司因其产品导致四岁男孩在一起车祸中丧生被判赔偿1.5亿美元；即便是购买金额不高于一百美元的小型家用电器、充电宝、功能性服饰等，案件最终解决金额一般也在几万到几百万美元不等。

二、美国产品责任诉讼的风险点

中国企业在美国遭遇产品责任索赔和诉讼，面临的风险往往远大于在国内的产品责任索赔和诉讼，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1.美国产品责任索赔的损失类别多

面临终端用户的个案索赔时，在美国法律下可被支持的索赔类别较多，包括各类非经济损失，比如痛苦与折磨、亲权损失、丧失抚养、精神损失、惩罚性赔偿、预期收入、医疗费、财产修复损失等。

此外，如果出现产品质量问题导致某型号产品在美国被停止销售，也会引发下游经销商或零售商向提起制造商的索赔，常见的索赔损失类型有停售退回库存以及换货或退款费用、专业机构服务费和各类补救措施费用、利润损失甚至商誉损失。

2.损失认定门槛较低，实际成本较高

美国法律对于损失的认定门槛较低，美国法院支持原告主张损失的可能性较高；由于美国

社会自身特点，实际花费高，这些都导致在美国产品责任案件中往往赔偿金额很高。比如，美国法院容易判决高额精神损害赔偿；在制造商存在故意或重大过失时，法院可能给予惩罚性赔偿；预期收入损失采用被害人的实际收入水平而非当地平均工资等较低工资标准；由于美国的医疗费和人工成本高昂，医疗费和财产修复损失也会判赔较高，而有些患者还需要持续治疗，则这些后续治疗的医疗费也可能在赔偿范围内。

3.集体诉讼索赔风险

被告也有可能面临来自终端用户的集体诉讼索赔。在集体诉讼案中，一个消费者可不经其它消费者明确授权，代表其他全部类似地位的消费者向制造商提起诉讼。而法院是否同意认定（Certification）为集体诉讼是这类案件的关键。集体诉讼索赔比之个案索赔，风险远远更大，因为一旦认定为集体诉讼则索赔费很有可能膨胀到千万美元级别。

比如，在2023年9月，飞利浦Respironics同意支付至少4.79亿美元作为"赔偿基金"以和解其呼吸机设备产品召回相关的集体诉讼。每个召回设备的赔偿金额在55.63美元至1552.25美元之间，且每位退还一台设备还将额外获得100美元的赔偿。而该4.79亿美元和解并不解决人身伤害或医疗监控方面的索赔，仅适用于已购买、租赁或租用的被召回设备，且随着更多被召回的设备被退回，赔偿基金的数字还会增加。飞利浦表示其在2023年第一季度已计提约6.15亿美元用于支付预计的成本。目前，该和解方案还有待法院批准。

4.政府禁售令、罚款及引发召回

如果产品出现不合规或者存在安全隐患，在美国还可能会面临政府禁售令、罚款以及引发召回。联邦各部门对于其分管领域的产品不合规问题设置金额不同的高额罚款，比如根据美国消费者产品安全部门CPSC相关法规，制造商一旦得知相关产品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应通知CPSC，否则CPSC有权处以1500万美元以下的罚款。如果产品被禁售，则将遭受库存损失和利润损失。召回也会引起下游经销商的索赔与召回相关的费用支出。

此外，此类处罚和召回通知一旦公布，经销商和制造商就会面临更多的产品责任索赔与诉讼。

5.美国法律制度本身的特点

由于美国法律制度本身特点，产品责任诉讼中原告更容易获得索赔且赔偿金额较高，比如，在美国，产品缺陷认定标准一般为合理替代设计标准——如果产品存在合理可被替代的设计方案，而制造商没有使用，则产品会被认定为存在缺陷；缺陷的证明方式一般为原被告提供专家意见进行举证；陪审团采取的证据认定标准为一般优势证据标准，则原告证据更容易被采信。总体而言，美国产品责任法律对于制造商要求较为苛刻，制造商承担的责任重，且抗辩较难，制造商常常会提出产品符合安规、产品责任事故属于用户误操作或产品已超过使用寿命等等免责事由以进行抗辩，但这些抗辩在美国产品责任诉讼中不易成立。

此外，就程序而言，美国产品责任诉讼的法律程序也更加冗长和繁杂，包括书面质询、取证、检查或专家现场勘验、承认请求、证据开示等，结合美国律师通常采取的小时费率收费方式，往往会产生高昂的法律费用。针对一些小额索赔的个案来说，法律费用甚至可以高于判决

/和解费用。

三、风险防范与应对思路

1.尽早介入，积极应对

制造商尽早与经销商进行沟通，获取案件的一手信息，提供对案件解决的意见和建议，通过商务合作进行协调，尽量控制案件的费用与成本。

在互联网平台销售的情景下，以亚马逊平台为例，亚马逊卖家可尽早与亚马逊取得沟通，促成账户金额的解冻，与亚马逊进行协调，主动把握案件走向和控制费用成本，避免因消极应对而导致亚马逊自行应对后产生巨额律师费进而向其索赔，或者错过可能较佳的与原告化解纠纷的机会。

2.通过产品责任保险和召回保险转移部分风险

由于美国产品责任风险巨大，建议产品出口至美国的制造商尽量购买产品责任保险并根据产品类型等因素考虑是否购买产品召回险。然而，市场上不同保险公司的不同产品责任险带来的保障程度也有显著差别，企业在购买保险时应妥善选择保险公司，认真审阅保单中理赔条件、免赔额、被保险人范围、免赔条款、承保的产品范围等内容，选购能最大程度实现自身风险减免的保险。

在事故发生后，及时报损，在自身、保险公司与销售商/互联网销售平台（如亚马逊）之间进行良性协调，控制和管理赔偿额度，让保险发挥最大的风险转移作用。

3.通过采购合同将风险转移给供应商

许多面临产品责任诉讼风险的中国企业一般是整机制造商，产品的许多零配件从其他供应商采购而来，甚至产品研发也外包给其它设计公司进行。此时，整机制造商应考虑如何将其从美国零售商或互联网销售平台承接的风险通过采购合同或产品研发合同的条款设计向零配件供应商和设计供应商进行转移。这种操作涉及多国法律和纠纷解决机制的衔接，建议咨询专业律师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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