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议Gencon 2022中的法律和仲裁条款 —— 以"仲裁开始"为视角

"仲裁开始（Commencement of Arbitration）"是一个重要的法律概念。对仲裁程序而言，"仲裁开始"标志仲裁程序的正式启动。仲裁程序是否正确的开始（或"启动"），不但会影响诉讼时效是否中断，还可能影响到仲裁庭组成和管辖权问题。波罗的海航运公会（BIMCO）新版Gencon 2022航次租船合同格式中并入的"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所包含的四个不同仲裁地的仲裁条款均包含仲裁程序法、仲裁员人数、仲裁地和仲裁规则等方面的约定，分别适用各自仲裁地的仲裁程序法及相应仲裁规则，因此，由于各自当地法律规定及不同仲裁组织仲裁规则的差异，而导致不同条款下开始仲裁的方式存在一定差别。下文将分别基于"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对当事人适用伦敦、香港、新加坡和纽约四地的标准仲裁条款启动仲裁程序方式和差异进行比较分析。

一、"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 London"（"伦敦仲裁条款 "）：向对方发出要求指定仲裁员的书面通知

伦敦仲裁条款约定的仲裁程序法为英国《96年仲裁法》（下称"《96年仲裁法》"）。针对三种不同的仲裁员人选确定的方式，《96年仲裁法》第14条分别规定了三种不同的开始程序标志iv。而该法又进一步规定了不同组庭人员人数下的不同的当事人指定仲裁员的方式。

根据该条款所适用的《伦敦海事仲裁员协会仲裁规则》（"《LMAA仲裁规则》"）第10条，在约定三人仲裁庭组庭情况下，当事人应在指定己方仲裁员后通过向另一方当事人发出要求该方指定仲裁员通知的方式开始仲裁程序：

"A party wishing to refer a dispute to arbitration ... shall appoint its arbitrator and send notice of such appointment in writing to the other party, requiring the other party to appoint its own arbitrator within 14 calendar days of the notice, and stating that the requesting party will appoint its own arbitrator as sole arbitrator unless the other party appoints its own arbitrator and gives notice that it has done so within the 14 days specified. ... "

由于伦敦仲裁条款约定了一般程序下仲裁庭由三名仲裁员组成，因此，根据上述规则，在伦敦仲裁条款下启动仲裁程序的一方当事人需以向另一方发出书面通知，且该通知内容需包括：（1）告知己方已指定仲裁员及仲裁员的信息；（2）声明另一方当事人需在14日内完成其仲裁员的指定并书面告知发出通知的当事人；（3）告知另一方当事人未在上述期限内完成指定的后果（已指定的仲裁员成为独任仲裁员）。

虽上述《LMAA仲裁规则》与《96年仲裁法》关于三人仲裁庭下仲裁程序开始通知的要求是近似的v，但二者对已指定的仲裁员成为独任仲裁员的条件存在不同规定：后者要求发出仲裁通知的一方需再次发出通知另外给予相对方7日的宽限期，而前者则不再要求该宽限期的

通知。

二、"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 Hong Kong"（"香港仲裁条款 "）：与伦敦仲裁条款方式相同

不同于伦敦仲裁条款适用的《96年仲裁法》，香港仲裁条款下的仲裁程序法为基于《联合国国际商事仲裁示范法》（下称"《示范法》"）制定的《仲裁条例》，而后者对仲裁开始（Commencement of Arbitration）的规定则引入了《示范法》第21条的宽松规定：" 除非当事人另有约定，解决特定争议的仲裁程序，于被申请人收到将该争议提交仲裁的请求之日开始。"

由于香港仲裁条款约定适用《香港海事仲裁协会仲裁规则》（"《HKMAG仲裁规则》"），则《HKMAG仲裁规则》关于开始仲裁程序的内容优先适用。该规则在内容上基于《LMAA仲裁规则》制定vi，而《HKMAG仲裁规则》第11条也采用了与《LMAA仲裁规则》第10条相同的措辞，要求启动仲裁的一方当事人需向另一方当事人发出包含特定内容的仲裁通知。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香港海事仲裁协会（HKMAG）是《关于内地与香港特别行政区法院就仲裁程序相互协助保全的安排》（下称"《安排》"）第二条第一款下适格的仲裁管理机构，但BIMCO的香港仲裁条款并不是机构管理仲裁条款。因此，依据BIMCO的香港仲裁条款启动的仲裁案件并不适用《安排》获得我国内地法院的保全措施协助vii。该协会也为此做出了说明并专门制定了"HKMAG Procedures for the Administration of Arbitration under the HKMAG Terms"（下称"《HKMAG管理仲裁程序》"）和相应"HKMAG Administered Arbitration Clause"（HKMAG管理仲裁条款）。如双方当事人约定适用了《HKMAG管理仲裁程序》，则上述通知亦应抄送该协会。

三、"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 Singapore"（"新加坡仲裁条款 "）

新加坡仲裁条款所适用的仲裁程序法即新加坡的《国际仲裁法》也是基于《示范法》制定，且采纳了《示范法》第21条对"仲裁开始（Commencement of arbitration）"的规定。但由于新加坡仲裁条款采用了《新加坡海事仲裁院仲裁规则》（"《SCMA仲裁规则》"），而后者的"规则6.1（Rule 6.1）"对仲裁开始通知（Notice of Arbitration）规定了八项内容。不同于《LMAA仲裁规则》和《HKMAG仲裁规则》，上述内容要求中并不包括在通知中明示要求另一方当事人限期答复和指定其仲裁员的内容viii。这些内容要求包括：

"a. 将争议提交仲裁的请求； b. 争议各方的身份，包括其代表人的身份； c. 提及所援引的仲裁条款或任何单独仲裁的协议，或者该条款或协议的副本； d. 提及产生该争议或争议相关的合同，包括任何适用法条款，或者该合同的副本； e. 若任命独任仲裁员，该仲裁员的姓名和详细联系方式； f. 若任命3名仲裁员，申请人指定的仲裁员的姓名和详细联系方式； g. 一份简短的描述争议性质的说明，以及在可能的情况下对索赔的金额进行说明；和 h. 一份关于是否适用规则四十四下的快速程序的声明。"

鉴于上述规定，若适用新加坡仲裁条款开始仲裁程序，则申请方需遵循上述对仲裁开始通知内容的要求，这点不同于前述伦敦仲裁条款和香港仲裁条款：后两者虽亦规定了仲裁开始通知的内容，但侧重点在于向对方当事人提出指定仲裁员的请求，而《SCMA仲裁规则》则侧重

于在通知中清晰列明仲裁案件的基本信息。

四、"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 New York"（"纽约仲裁条款 "）

较之前面三个条款，纽约仲裁条款并未明确仲裁程序的准据法名称ix。由于美国存在联邦和各州不同层级的仲裁立法，以纽约为仲裁地的国际海事仲裁程序将适用《联邦仲裁法》（FAA）和纽约州的仲裁立法（Article 75 of New York's Civil Practice Law & Rules (CPLR)，下称"《纽约州仲裁法》"）。但FAA和《纽约州仲裁法》中并无类似于前述伦敦、香港和新加坡仲裁立法有关仲裁程序开始（Commencement of Arbitration）的规定。

尽管上述美国仲裁立法未明确仲裁开始方式，但《海事仲裁员协会海事仲裁规则》（Maritime Arbitration Rules of Society of Maritime Arbitrators，下称"《SMA仲裁规则》"）第6条规定了启动仲裁的通知程序。该条款规定，任何当事人可以通过向另一方发出书面通知告知其仲裁请求（demand for arbitration）和所选任的仲裁员姓名的方式来启动仲裁（initiate an arbitration）。上述仲裁请求则需要包括争议性质、损失数额及所要求的救济方式等内容。这与前述三个仲裁条款下对开始仲裁的书面通知的要求是不同的，尤其与伦敦仲裁条款和香港仲裁条款的差异更为明显。

总结：在BIMCO制定的"Law and Arbitration Clause 2020"条款的标准措辞下，伦敦仲裁条款和香港仲裁条款采用了相同的启动仲裁程序的程序规则，而纽约仲裁条款和新加坡仲裁条款下的程序要求则与之不同。当事人在启动仲裁时应当特别注意不同仲裁条款约定以及仲裁条款所适用的仲裁程序法、仲裁规则的要求，并及时征求熟悉国际仲裁法的法律顾问的专业意见，避免造成仲裁通知不符合相应的形式和内容要求而影响仲裁开始法律效力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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